在新加坡的那些年(二) 灯月诗书

在新加坡的岁月里因为学业和工作的原因,搬了若干次的家。每一段住所的时光都有一段各自的回忆,而在绿园(College Green)住过的几年时光是最让我怀念的。 回忆中,这座聚集着众多中国留学生的住宿区,有着一种特别的宁静,特别是在结束了白天的喧嚣后,由黄昏入夜的那段时光。 那时,经常和兄弟们一起去Adam路的小贩中心吃晚饭,其中的海南鸡饭和鱼片汤是我的最爱。 饭后,沿着绿园边的小路散步,大家谈论着校园里那些漂亮的女生、那些白发的先生,慢慢走过路边一座座的豪宅,听着宅子里的狗此起彼伏地吠起来,于是肆意地大笑。 虽然隔着那么长的岁月,现在静坐在桌前,我仿佛还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回响在那些美好的暮色中,亦如听到那些浪掷的青春岁月在我耳畔呼啸而过。 于是我在故纸堆中找到了当年写下的这篇文章,见证那些个单纯而美好的岁月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灯月诗书
  我书桌前的窗是朝西的,所以每当夜将深的时候,才会有一片清莹的月光笼上窗口。每当这个时候,我也会推开手边的琐事,小憩一会儿,于是从书架中抽出一本诗书,在灯下品阅。 书要线装的,蓝色的封面上整齐地排订着洁白的棉线,让人想起蓝衫的书生在袖口挽起一条洁白的衬里,隐隐透出一股书卷气。左手托着书脊,右手捺着书页,不需朗出声来,书香已在齿颊间了。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灯光以桔黄色为佳,晕映到书页上,使本就薄透的纸开始泛黄,平添了几分古意。而月光又清得透亮,不杂一丝尘滓地从窗外泄进一小缕,不偏不倚,正好笼在书页上。灯光的沉凝,月光的空灵,居然能互不搀杂地注满一页的诗,让你觉得这一片溢开的光和影,本就是诗的一部份似的。 如果有茶,自然是龙井最好,再盛在一把小巧的紫砂壶里。水不宜过满,以多半壶为佳,看着一片片墨绿的茶叶从容地舒展开,金黄的茶水映着沉紫的壶壁,心中自然地有一种暖暖的喜悦,仿佛江南的灵秀都盛在这壶中了。若没有茶也不打紧,用白瓷的杯子盛半杯清水,清莹的水给人一种纯静的感觉,几抹灯影映在里面,那水和瓷杯就纯洁地映出一片光晕,很柔和,很细腻的。 若是有音乐,那就是更佳了。不过这音乐与诗词的选配就象水彩画中的颜料一般大有讲究。读边塞诗照例要配琵琶,激昂而豪放,每一弦中都带着关外的风。柳永的词以胡琴为佳,低沉而缠绵,让人有“竟无语凝噎”的心境。山水小令则以短笛为妙,清越而婉转,曲尽了处意犹未尽,于是浮想连翩,捻着书页找那柳暗花明。记得一次读陆游的《钗头凤》,恰配上了长萧,吹起一片柳绵飘飘,直读到一纸的悠悠太息。 诗不须多,只消三五首,细细品,慢慢思,正在思忖那广妙诗境时,无意中一抬头,才发觉月已到中天了,于是不禁失笑。轻轻合起书,不经意就把一片月光夹在了书页里,放进书架中,还是暖暖的。 理理书桌,准备开始新的工作时,感觉到指间、耳畔、齿颊边都留下一片淡淡的书香,于是又温暖地笑了。         最妙的是,那种温暖的心境,就像窗口的月光似的,一直可以映到清晨梦醒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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